老外有多喜歡中國文化?
最近,一位美國畫家用中國水墨,震驚了外網。
水墨暈染出翎羽細絨,工筆勾勒出尖喙利眸。
幾點飛墨,描指爪的凌厲,一片留白,藏踏雪之冷意。
這些作品,皆出自卡爾·馬丁斯(Karl Martens)之手。
他被譽為:用一只鳥,征服世界。
但這位老外,奇怪。
幾乎每次出鏡,手里都會抓著兩根大毛筆。
似炫耀:「這是來自中國的好貨!」
卡爾1965年出生于舊金山,家住農村,視觀鳥為人生第一大樂事。
其母是雕塑家,從小耳濡目染,飛羽入懷,年少便有丹青之才。
但在美國,畫家比廣州開電動車的還多。
為了生活,老卡爾只能做醫學插畫,給別人畫死尸。
直到一天,他看到一位中國大師的作品。
他,悟了!
「他叫石濤。」每次談起,卡爾就像講起一位神。
石濤,別號苦瓜老人,明末清初畫家,吳冠中曾指出:
「中國現代美術始于何時,我認為石濤是起點。」
苦瓜和尚一生流浪,云游四海,自述
「搜盡奇峰打草稿」。
師法自然,疏秀明杰,乃中國水墨畫的傳奇泰斗。
卡爾一見鐘情,再見離職,死尸也不畫了,跑去買毛筆。
畫啥?
「鳥,鳥飛入我的夢中,在虛空盤旋。」
卡爾畫鳥,無物無圖,全憑記憶。
畫畫前,他會打坐冥想,「這在中國,叫參禪。」
待飛鳥入眸,羽翼漸豐,等心無掛礙,凝神聚氣。
「畫水墨畫,講求氣勢。妳一膽怯,墨便知曉,妳一猶豫,紙便自傲。」
「落筆如有神。」
這哥們講起話來,一套套的。
記者問他,那妳開畫時想啥?
他答:空。
「從無到有,無為而為。」
「最理想的狀態,是心中不存預設的思想,萬物皆空。」
「水墨與書法,首筆為尊。」
第一筆,他以中國毛筆和水彩,畫出飛鳥的魂與肉。
氣勢磅礴,揮斥方遒。
再以小毫和炭筆,勾勒其羽喙眸。
他善用鹽。
在畫紙上輕撒鹽粒,礦物與水墨斑駁漫漶。成毛發,聚斑點,明明滅滅。
而那飛墨與留白,則是其凌云的精魄。
「當鳥凝視我時,我便知道畫好了。」
定睛一看,才發現卡爾用的毛筆,還是天津產的......
但有眼尖的小伙伴看出來了,卡爾畫水墨畫,用的不是宣紙,而是吸水性不強的手工紙。
他道出了個中乾坤:
「紙不吸水,水墨便信馬由韁,順勢而流。」
「水墨與紙張,像一場意外邂逅,因緣際會,這賦予我畫畫的生命——
變幻莫測。」
他若有所思:
「從中國水墨作品中,我也終于學會,人生如畫。
只關注當下,讓筆觸發生,盡量不去想結果。」
卡爾不僅鐘情水墨,也喜歡書法和篆刻。
如妳所見,和別的西方畫家簽名不同,他用的是一方小小朱印。
有人曾問,為什麼妳的畫,哪怕是白頭山鷹,都鮮見猙獰利爪?
他詞不達意,後來有網友翻譯了他的意思。
「泥上偶然留指爪,鴻飛那復計東西。」
這是蘇東坡的《和子由澠池懷舊》。
2年前,66歲的卡爾設展,小小一幅水墨畫便能賣出10萬天價。
那天,他被問起最想和哪位大師重逢。
卡爾閉目,講出兩個名字——
石濤,趙子昂。
卡爾火了,被無數中國網友稱贊:
「既有意境,又有創新。」
「這才是真正的文化輸出啊!」
但同是化用中國藝術,下面這位,就沒那麼「好命」了——
青瓷崩裂,綠苔遍生。
古藤老樹出瓦縫,數點繁花綻浮空。
若說卡爾的作品第一感覺是美,那這位的就是——
怪。
荷蘭雕塑家帕特里克·勃斯瑪(Patrick Bergsma)這個系列一面世,便引發了巨大爭議。
有人吐槽說:「太克蘇魯,欣賞不來!」
有人批評道:「沒有人會故意把中國瓷器打碎!這是大不敬。」
但也有人贊嘆:「破而后立,曉瑜新生。」
以前,帕特里克的爸媽開古董店,爺爺更是瓷器的狂熱發燒友,從小他就對瓷器感情深厚。
他最迷的就是瓷器上的小畫:
蝶戀花,鳥鳴林,紅樓夜宴,八仙過海......
可惜,流落自家小店的能有多少珍品、全品?
大都磕磕碰碰,玉碎瓦裂,他形容:
「像一個個不完整的夢。」
好多年后,帕特里克在友人家中,頭一次看到中國盆景。
那天,他聽到一個浪漫的故事:
在14世紀,盆景開始和禪宗有了聯系。
僧侶們在懸崖峭壁中尋得生命力強大的小樹苗,帶回寺廟,入盆成景。
一方瓷器,便成天地,半點綠芽,萌動春意。
小中見大,別開洞天。
這種生命力,令帕特里克想起了那些斷裂的夢境。
他搜尋家中破損的明清仿制瓷器,敲碎重組,再用椰子纖維、聚合物、高嶺土制作盆景樹和花。
「我將破損和修復視為歷史的一部分。」
「不必偽裝,不求重圓,自然元素會重塑文明的遺跡。」
瓷器光滑,草木粗野。
兩者合二為一,海市蜃樓,山中奇景。
瓷器是長眠的泥土,花葉是怒放的四季。
落紅歸根,腐草生螢,春風吹又生。
帕特里克在作品中還會用上一種荷蘭的代爾夫特藍瓷器。
這種瓷器,仿的就是中國的青花瓷。
他坦言道:
「古老中國的文化,意境深遠,學不完的啊。」
帕特里克的家,來過都說離譜。
后院是大大小小的盆景松柏,大廳是滿倉滿谷的瓷瓶陶罐。
入門口,甚至就是一對2m多高的中國瓷瓶。
逢人就曬,見客便夸:「這可是我的無價之寶啊!」
有沒有懂行的小伙伴鑒定一下到底要多少錢?
但他也知道砸瓷作器是「暴殄天物」,聲明道:
我砸的都是仿制的次品,都是人家店里賣不出去的倉底貨。
可經他妙手生花,它們便得道升仙,身價百倍。
帕特里克的腦洞不止于此。
後來,他又將中國盆景和現代人的消費主義和城市衰敗相結合。
「汽車越來越多,節奏越來越快,人們坐在樹頂,才能看一眼星空。」
「資源匱乏、地球污染,妳我獨行荒蕪之中。」
「那蔥蔥郁郁森林,像是唯一的希望。」
他說道:
「在人類出現前,地球經歷過行星撞擊、冰河時代,都沒像現在一樣千瘡百孔。」
「我想借中國盆景的生命力,喚醒人類,深刻反思。」
然而,帕特里克的作品,直至現在,依然褒貶不一。
有人罵他亂搞,有人說是創新。
但無論是卡爾的水墨畫還是帕特里克的盆景,都讓我們開始思考這些年一直在談的問題——
文化輸出。
居里才疏學淺,很難道破一二,但在知乎刷到一個回答,非常有趣。
答主「打火機也沒了」是這樣說的:
文化輸出的本質,是「老哥,來一口!「,然后老哥感嘆一句「哎呀我擦,真香!」
然后妳倆每天變著法兒一起抽。
而不是給老哥炫耀自己祖爺爺的骨灰盒有多精致:
「看見沒,鑲鉆的!」
話糙理不糙。
不知道現在屏幕前的妳,又怎麼看呢?